圣山尼哥底母《爱神集》序言全文

凡例：

• 此版翻译自： St. Nicodemos of The Holy Mountain and St. Makarios of Corinth eds., Φιλοκαλία τῶν ἱερῶν νηπτικῶν: ἐνερανισθεῖσα παρὰ τῶν ἁγίων καὶ θεοφόρων πατέρων, 3rd ed., vols.1 (Athens: Aster-Papademetriou, 1957), XIX-XXIV(19-24).
• 此版感谢艾莉姐妹编辑，译者稍作修订而成，算是《爱神集》导读课的初译稿。一切错误都归于译者，也欢迎读者参与译本完善过程，以期早日出版。
• 「」系译者所加，以明确句子意思。
• （）会附上希腊原文，或英文原文。若有译者按语，会加按字。
• 圣经新约出处按和合本引用，但会酌情参考思考本，或根据希腊原文直译。
• 旧约引用一律按七十士译本翻译，因此不参考和合本。
• 版权声明： 若要转载此译作，请按如下格式引用：袁永甲译 《圣山尼哥底母爱神集序言全文》in《爱神集导读版》（伦敦：教父原文中译计划，2024年），此网页链接，引用日期。若有杂志想出版此文，请通过电子邮件（areopagusworkshop@gmail.com）联系。。

正文

圣山的尼哥底母(Νικοδήμου Ἀγιορείτου)

爱神集序言

上帝，至福之本体，至完全者，众美善、众超美善之源，按照他神圣的计划,从永恒中预定要圣化人。[在创世以前]，他从起初、从他自身中，就预先为人设定了这个目标，并在恰当的时候，按照自己的美意造人。于是，上帝用尘土造人，并将从他自己而来的灵魂[他口中的气息]吹入人里面。如此，这人立于世界时虽极其微小，却因上帝之宏大庄严而被尊大。按神学家格列高利所言，他既是可见造物的观众，又是灵性事物的师傅。确实，[初造之人]，由上帝造成，若非是充满各样恩典和荣光的[上帝的]形象，还能是什么呢？而后，上帝赐予他一个命令——作为对他自决能力(αὐτεξουσίου)的考验，因为他知道，这初造之人必在将来与他隔绝。正如息辣(Sirach)所说：“上帝赐给他自决的能力 。"（德训篇 15：14）即按他心中意见做出选择的能力。这初造之人本可因遵守诫命而赢得奖赏，获得上帝赐予的，人格性(ἐνυπόστατον)的，神化 (θεώσεως)¹ 的恩典，并蒙真光永久照耀。然而，那欺诈者，哦，那充满嫉妒的邪恶者，！那恶的始作俑者，不让这人获这些祝福。因他正如圣马克西姆所言的，充满了对造物主和被造物的嫉妒。一方面，他反对造物主，使上帝全然可赞、全然美善的大能，在神化人的计划上无法显明；另一方面，他反对被造物，[尤其是人]，使人不能藉着神化成为超自然荣光的分有者。这骗子以诡诈欺骗可怜的人类；以似是而非的主张，使人违反神的诫命，这诫命本可以使他成为神；这欺骗者使人与神圣的荣光分离；这叛逆者，由于他自认可以让上帝永恒旨意半途而废，而自诩是一个奥林匹克冠军。

然而，论及上帝神圣的旨意，这神化人本性的旨意"永远立定，他心中的思念万代常存 。"(诗 33:11) 显然，按圣马克西姆的解释，朝向这个目标的旨意和神谕，无论今生还是来世都持续不变。因此，父最神圣的道（上帝），因着圣父的怜悯计划 (Ηὐδόκησεν)，在这末世，废除了黑暗掌权者的计划，而成就了圣父起初的真实旨意。因着父的美意，圣灵的同工，他道成肉身，取了我们完全的人性，并神化它。而后，又将他拯救、神化人的诫命赐给我们；并通过洗礼，将圣灵完全的恩典播种在我们心里——如同播种神圣的种子；又按福音书作者所记，赐给我们权柄，以便我们按照主"赐予生命的诫命”，以及灵性的程度来生活。藉着操练，使我们心里的恩典持存而不灭，并结出果子，成为神的儿女（约1：12）；最终"得以长大成人，满有基督长成的身量 (Eph. 4:13) 。"。这就是"道"为我们所安排(οἰκονομίας)的全部计划和终局。

按圣金口约翰所言，我们最好在此深深哀嚎！因我们享有了如此众多之恩典，获得了如此崇高之尊荣 ，使我们的灵魂在洗礼中蒙圣灵洁净、光耀甚于太阳。然而，当我们懵懵懂懂地接受了这最神圣之光以后，却因我们的无知，更是因世俗挂虑的黑暗，使这神圣之光被蒙蔽。我们以情欲将此盛大的恩典埋葬，以至于在我们心中，神的灵完全熄灭（ἀποσβήναι）²，最终，我们处于失落 (τελέως)³ 的危险中。我们就像那些对保罗说"未曾听见有圣灵" (使 19:2) 的人一样；的的确确，我们如先知所言（参赛63：12和合本不见此翻译），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恩典的引领。悲哉！我们的软弱！但愿邪恶和对物质的过分欲求，从我们里面消失。但叫人惊讶的是：一旦我们听到恩典可以在他人心中运行，又转头去嫉妒和诽谤他们，即便我们不相信，恩典能在今生运作。

圣灵赐给教父们关于神圣事物的智慧，引导他们不止息地警醒，并在一切事上专注和守卫心神⁴；又向他们揭示重获恩典的方法，一种最为神奇、最为科学的方法。这方法就是不止息地向我们的主耶稣基督、上帝之子祈祷，不单单是在心神和唇舌上⁵，更是将全部心神转向内心⁶。他们在内心深处，呼唤主至圣的名，寻求他的怜悯，单单专注于祈祷的文字本身，不接受任何其他形相——无论是从内，还是从外而来的形相，这使他们的心智能保守完全和纯洁——这令人神往。

正如有人所言，他们是从主亲自的教导中，找到了这方法的根源。因为主说：“因为神的国就在你们心里。” (路 17:21) 又说：“你这瞎眼的法利赛人，先洗净杯盘的里面，好叫外面也干净了。” (太 23:26) 在这里，主说的不是身体的感官，而是内在之人（按：即心）。使徒保罗在《以弗所书》这样写道：“因此，我在父面前屈膝…求他按着他丰盛的荣耀，借着他的灵，叫你们心里的力量刚强起来，使基督因你们的信，住在你们心里。"(弗 3:14-17) 还有比这更清楚的见证吗？在另一处，他又说：“在心里歌唱赞美主（弗5：19，按：此处根据原文直译）。“听到了吗？他说在"心"里。使徒之首的彼得也肯定这点，他说：“直等到天发亮晨星在你们心里出现的时候 (彼后 1:19)。“圣灵在新约数不清的其他经文也教导了这点。这是每个有信心的人都必须遵守的，也是被所有仔细查考的人所证实的。

由此，灵性的科学（按：灵修乃科学之巅，艺术之最），伴随着可践行的，对主诫命和其他美德的操练，藉着呼唤圣名的，在心里产生的火热（θέρμης）和灵性能量，能将情欲烧尽——“神是烧尽邪恶的烈火。"(申 4:24) 当心神和心逐渐被净化，它们就联合在一起。当它们净化、联合之后，拯救人的诫命就更易被遵行；而后，圣灵的果子再次在灵魂中结出，一切美善完全地临到。简而言之，就是回到起初受洗时领受的、圣灵完全的恩典。这恩典原一直居于心里，却因我们的情欲被埋葬，如同尘土遮掩火花一般，但它会再次闪耀如前。我们将看见它，并在灵性上蒙光照。而后，等到时机成熟，我们将完全地，得蒙神化。

大部分教父，只零星地在他们的著作中提到这点，并且只针对深谙此道之人讲论；但有一些教父，由于知道我们这代人对这救人之道的冷漠和无知，详细地讲解这操练方法，以及一些身体的操练方式，毫不吝惜地将这父辈们传下来的属灵遗产，交托给我们这些属灵儿女。他们以诸般方式盛赞这操练，言其是一切蒙神悦纳之善工的肇始，美善之高峰，最清晰之悔改记号，升向真默观的灵性操练。

他们催促我们所有人从事这最有益的操练。但现在，我心中悲叹，这悲叹几乎打断了我的言语。听闻教导（按狄奥尼修斯所说）真圣洁、光照和完全工作的书，以及其他被众教父称之为警醒的著作， 连同那些必须有的 [步骤] ，以及那些关于同一个主题的具体方法， 都贯穿着警醒和专注，都有同一个目标，就是使人成圣。但这一切，皆由于年代久远，数目稀少，或者由于从未出版过而几乎遗失了。即或有人存留了一些这类的著作，也被蛀虫所咬，彻底朽坏，如同从未存在过。容我再加一点，由于我们中大部分人的疏忽，并被许多事情所困扰——就是那些关乎身体上的、实践的美德，或者说得更确切说，关乎美德的工具(ἑργαλεῖα)——他们为此穷尽一生，而对于守护心神和纯洁的祈祷，不知为何，他们漠不关心，十分忽视。这最简短、最甜蜜的工作（心祷）险遭完全佚失，并使我们落入渐臻黑暗、恩典熄灭、错失与神联合和神化的险境中。按我们以上所述，这联合与神化是按上帝的美意，从起初就定下来的；这是完美之终局，是按上帝的道所安排的；是关乎被造物的存在，幸福和永恒的福祉的；这些都通过旧约和新约的默示显明了。

然而在早先，无论黎民百姓，还是生活在宫殿中的君王贵族，虽被诸多事物和日常挂虑所羁绊，但都有同一个工作，就是不止息地在心里祈祷。我们在历史记述中发现了许多这样的例子。而现在，由于疏忽和无知，不仅在世上生活的人鲜有进行这操练，就连过静修生活的修士，也罕有进行这有益的工作。甚至对修士而言，这操练变得有害无益：因为他们没有装备这称为"心祷"的武器，尽管人人都尽力从事属灵之争战，为美德而努力，却没有结出果子来。因为若没有不止息地忆念主，以及从心和心神中清除一切邪念，产生圣洁，人就不能结出果子来。正如主说：“离了我，你们就不能作什么。“又说：“常在我里面的，这人就多结果子。"(参约 15:5)

由此，我推断，正是因上述原因而非其他，导致了那些以圣洁为装饰、虽死犹生的人离开后，活在这世代而得救的人是如此之少（参路 13：23）。因为，很明显，我们疏忽了这使人成圣的工作。正如有人谈及，若心灵没有圣化，不但人不能圣洁，而且也得不到拯救。仅听到这话，就足以让人极其畏惧了。按智者的解释，神化和拯救是同一件事。但更为重要的是，我们缺少教导这观点的书籍。若没有这些书，我们难堪此任。

不过，请看，此有一良善之人，耶稣基督的真朋友，约翰 •玛弗若格塔多斯（Mavrogordatos Μαυρογορδάτος)。无人像他那样以极其慷慨、仁慈、好客和其他美德著称。他总是以灵里的火热，热切地谋求他人的益处。

这人，蒙那愿意万人得圣化、蒙拯救的基督之恩召，藉着纾解这困境，化我们的悲伤为喜乐。他尽心将这圣化之道公布与众：他以手、以脚，以各种方式合作，参与这个过程，与神预定的美意同工。这是何其伟大的荣耀！看哪！因为这些著作在此前从未出版；看哪！这些著作放在阴暗角落，被湮没，被蛀虫所咬，被遗弃，被散落四处；看哪！这些著作科学地教导我们如何清心，守卫心神，祈求在心中的恩典，使人成圣。在将这些著作编辑成册之后，他不惜耗费资财，将之显明于出版的显著大光中（按：出版之光是指将一本书出版就是将书公布与众，见于日光，人人可见之意）。（是的，这些讨论神圣光照的著作必然配得这出版之光）。

如此，对那些了解此道的人，就免去了以文字回复⁷的辛劳；对那些不了解的人，就激发了他们去获得这些著作，并将之付诸实践的渴望。亲爱的读者，藉着最优秀的老师约翰的帮助，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拥有这本属灵书籍。这书是警醒的宝库，心灵的堡垒，灵性祈祷的神秘学校；是操练美德的卓越大纲，默观的无误指导，教父的天堂，美德的金链；是耶稣教导的精华，召唤恩典的号角。总之，是神化的器皿本身，是超过其他任何事物的无数渴望，是我们关切寻找多年、却未曾找到的。因此，按照"诸般的义"的要求，我们责无旁贷地为捐助者和同工热切祈祷，以便他们能获得同等程度的圣化。他们为此殚精竭力，但愿能首先尝到这果实。

也许会有人提醒道，你们将这些书籍的内容公之于众，将这些秘密交与外人知道，是不对的；他们会说，这对某些人（按：指别有用心的人）而言是危险的。我简短地回答他们，我们担此任，不是满足自己的心意，而是来自先贤的榜样。一方面，圣经命令所有虔诚人不住地祷告 (帖前5:17)，并将主常摆在我们面前（诗16：8）；按照大圣巴西尔说法，灵性的诫命，只包含着一些禁止或不能做的部分是不虔诚的（按：即没有信心的表现）。另一方面，按照教父著作传统，神学家格列高利反复劝告所有蒙他牧养的人，要忆念上帝超过呼吸。圣金口约翰写了整整三本著作，专门讨论不止息的、灵性的祈祷，并多次在他的其他著作中，劝告所有人要操练不止息地祈祷。再者，神人(θαυμαστός神奇)西奈的格列高利，四处拜访各个城市，都为了教导人这救人的工作。而且在他著作的结尾处，为了让出言反对的修士缄默，写道"上帝自己，差遣天使，伴随着神迹，盖印这真理”。在此，我何须再做解释？

那些住在世上的人，生活在皇宫的人本身，如我们所言的，有这默想作为他们不止息的工作。他们确实地印证了我们的话——以他们的榜样就足以反驳那些反对此道的人。若是有人有时偏离了一点，这何足为怪？如西奈的格列高利所言，他们，由于自负，会更多次地经受此等苦楚。而我以为，造成这种偏离的根本原因，是他们没有确切地在一切事上，遵行教父们关于此道的教导。这工是圣的，由此，我们能更大程度地免于一切错误。照着律法——那"叫人活的、神的诫命”，却发现叫多人死(参罗7：10)，这如何可能？其实非律法之过，因为律法是"圣洁，公义，良善的 “（罗 7:12），而是因为"已经卖给罪了 (罗 7:14)“的邪恶。如此，这事的结局如何呢？难道因为一些人的罪，我们就该谴责神的诫命吗？难道因为一些人偏离，就忽视这救人的工作吗？无论是前者，还是后者，都不可能。我们宁可在，“我是道理，真理”（约14：6）的主面前刚强壮胆，以极大的谦卑和哀恸的心（参太5：4 πενθικῆς διαθέσεως 字面译为：哀恸的性情），着手这工。因为，按教父教导，对那些未陷于自负，也不求人荣耀（ἀνθρωπαρεσκείας）的人而言，即使整个魔鬼的邪恶军队与他战斗，也不能接近他半步，动他一丝一毫。

我们所说的就是这些，这本著作所呈现的毫无瑕疵。因此，这就是邀请大家奔赴智慧盛宴的时刻（箴9：1-6）。在至高处，有人呼叫、召集所有人，只要是不厌恶这神圣的宴席，没有田地，牲畜，妻子的借口（按：就像福音书所说的那些人，参：路14：18-20），都来到这本书的属灵宴席中。因此，来吧，疾速地来吧！食这知识和智慧之粮，饮这悦人心的灵性之酒。由于神的圣化，这些食物使我们超然物外⁸，这使人清醒的酒灌醉了我们⁹。来吧！所有人，所有正教徒，无论平信徒还是修士，都来热切寻求天国！这天国就是心田之财宝（路17：21；太13：44），就是我们甜蜜的主耶稣基督。如此，通过虔诚地、不止息地呼求我们主耶稣基督，并这本书中所教导的其他美德的帮助，你们的心灵就可摆脱这世界的奴役，不再在外流浪。心得净化，免于情欲，你们将与自己合一（按：这里其实是指心神不再流浪于外，而是心神回到它的家，心中）。藉着这种合一，你们将与上帝合一。按主对父的祷告，他说：“叫他们合而为一，像我们一样 。"(约17:11) 藉着与上帝合一，我们将完全被不止息地忆念上帝¹⁰和神圣爱慕产生的出神(ἐκστάσει)所改变。你们将在灵性的经验和毫不怀疑的确信中丰丰富富地蒙圣化，返回上帝起初的计划中。荣耀父，子，圣灵，独一神(την μίαν Θεαρχικωτάτην Θεότητα)，愿一切荣耀，尊贵和敬拜都归给他，从今直到永永远远，阿门。